第三节  决 裂

　　茹嫣的妈妈是个怎样的人啊？这是一对什么关系的母女？当一位母亲嘴里说出“去死”这样的话时，该是怎样的心情？我的心里波涛汹涌起来。这真的是个艰难的开始。
　　“ 躺在地上，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凉，从心底里往外的彻骨的凉。我觉得整个身体开始变得僵硬起来。想着就这样死去算了。”被一件长长的深灰色长袖宽松的裙子罩起来的她，此时静静地坐在椅子里，面无表情地说着听起来让人汗毛倒立的事情。声音依然是轻轻的，柔柔的，慢条斯理的。音调平缓，如一潭死水一般。
　　她在讲述自己记忆里与妈妈的一次交恶。起因很简单，妈妈叫她起床上学，她不想马上起来，想多躺一会，觉得时间够用。但是一贯霸道说一不二的妈妈，愤怒地把她的被子掀掉了。她盖上，妈妈一下子将被子拉下来扔在地上，并且大声地咒骂起来！一向柔顺的她突然暴起一阵愤怒！她爬起来推了妈妈一把，就是这么一推！大怒的妈妈，将她从床上拖下来，摔在地上，一顿拳脚相加！然后对着躺在地上的她狠狠地踹了几脚，边骂边出去了。
　　她躺在地上头晕晕的，懵懵地。不知道过了多久，妈妈过来扫地，看到她，不理她之外，还用脚将她踢开，继续扫地。关门离开前，恶狠狠地说：“你早点死算了！”
　　她就这样一直躺在冰凉的瓷砖上。虽然是刚刚入秋，天气不是很凉。但是躺在地上的她，觉得那是一种透骨的冰凉。当妈妈上班关门的声音响过后，房间里安静地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。想着只要一直这样躺着，可能就可以死掉了！她有种喜悦、解脱的感觉。
　　生命似乎在一丝丝离开了，最后一丝温暖似乎也消失了。她的意识也渐渐变得更加的恍惚，觉得自己似乎变得轻轻地，轻得似乎可以飘出窗户，似乎可以感觉到外面的秋风好像是温暖的。随着身体逐渐变得僵硬和冰冷，她期盼的死亡却没有如期降临。中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时，她觉得有点热了，感到这样死不了！于是自己艰难地爬起来，把自己硬得像块板子的身体扔在床上......
　　从此之后，有种奇怪的感觉出现了：经常在梦里或是半梦半醒之间，她觉得自己的头上，有根钢钎穿过眼眶将她钉在墙上。四肢僵硬，周身冰凉透骨，她无力摆脱，有时甚至觉得这样也挺好。从此，她每天不能起床上学了，勉强起来后经常头痛欲裂，恶心呕吐。就这样她一直待在家里。三年多的时间，就像风一样飘渺间不见了踪迹。
　　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。上次通过艰难地探讨，如嫣的妈妈终于同意，让孩子先做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。虽说妈妈一直在不断抱怨，但我还是看到隐藏在愤怒背后，隐隐透出的母爱。
　　看着眼前的如嫣，觉得她是那么得遥远，虽然她的人就坐在离我不到一米远的地方，我却感到那个渐渐离开了躯体的灵魂，在四处游荡却无所依傍。她想去哪里呢？树林、山川、河流？平原、大海还是喜马拉雅的高山顶端？亦或是高高在上的蓝天白云？我的鼻子禁不住有些酸楚。人们都说母爱如海，母亲是大地，但在这个孩子心目中母亲好像是不存在一样。也许在孩子心里有另外一个母亲，可以在梦里去幻想：美丽，温柔如水的妈妈呀，我有多么的思念你！一个好母亲正如冰心先生所说的：“母亲啊，你是荷叶，我是红莲，心中的雨点来了，除了你，谁能为我遮挡雨露风寒……”。可是我只能面对这样一个母亲，和她的女儿——一个身体与灵魂在某一时刻仿佛分开的、花季少女的“躯壳”和“游魂”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（待续）
　　心理治疗师  张丽威